家属院的水泥路被晒得发烫，鞋底踩上去能感觉到隐隐的灼热。辛乐和林书越手拉手走在前面，帆布鞋踢着路边的小石子，影子被日头拉得老长。
“还有一个月就高三了，”林书越踢飞一颗碎砖，马尾辫在身后晃了晃，“我妈说从现在开始，每天要多做一套卷子。”
辛乐叹了口气，单眼皮耷拉下来，像只泄了气的小兔子：“物理怎么办啊，我现在看到受力分析就头疼。”她下意识地踮了踮脚，“幸好有江望，刚才那道题他一画辅助线，我忽然就懂了。”
林书越“嗯”了一声，目光往后瞟了眼，见江望正被宋怀川勾着脖子往前走，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悄悄话，她轻轻咬了咬唇：“他一直很厉害。”
身后的宋怀川确实在跟江望咬耳朵，胳膊肘还不老实地往江望身上撞：“欸，你刚才看见没？”
江望侧头躲开他的胳膊，声音没什么起伏：“看见什么？”
“就……”宋怀川往四周扫了眼，把声音压得更低，热烘烘的气吐在江望耳边，“辛禧姐睡觉的时候……”
话没说完，胳膊上就挨了一下，不算重但带着力道。宋怀川疼得“哎呦”一声，声音没控制住，引得前面两人同时回过头。
“怎么了？”辛乐停下脚步，单眼皮眯成一条缝，“宋怀川你又犯什么病？”
江望不动声色地收回手，脸上没什么表情，只淡淡道：“没事，他肚子疼，过会儿就好了。”他抬眼看向便利店的玻璃门，“你们先进去选吧，我们在这儿等。”
林书越的目光在江望脸上停了半秒，又转向捂着胳膊龇牙咧嘴的宋怀川，轻声问：“那你们想吃哪种？我帮你们拿。”
宋怀川立刻忘了疼，直起腰喊：“梦龙巧克力！要那个最贵的！”
辛乐皱眉：“吃那么贵的干嘛？绿豆沙冰不好吗？”
“要你管，”宋怀川冲她做鬼脸，“辛禧姐给的钱，我想吃啥吃啥。”
“你——”
“辛乐，”江望打断她，视线落在林书越身上，“我都可以。”
林书越眼睛亮了亮，连忙说：“那我拿跟我一样的？香草脆筒，应该不腻。”
“可以。”江望点头，语气没什么波澜。
林书越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，有点甜，她拉着还想跟宋怀川吵的辛乐往店里走，小声说：“别理他，我们快选。”
玻璃门“叮铃”一声合上，隔绝了里面的冷气。宋怀川立刻直起身，揉着胳膊瞪江望：“你真杵啊？这一下差点废了我二十年功力！”
江望靠在便利店外墙的阴影里，白T恤被风吹得轻轻晃动，他抬眼看向宋怀川，眼神里带着点冷意：“谁让你这么龌龊。”
“我怎么龌龊了？”宋怀川不服气地嚷嚷，又赶紧压低声音，“我就是……就是没想到辛禧姐那么白……”
“啧。”江望皱了皱眉，语气里带了点明显的不悦，“你还说。”
“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，”宋怀川连忙举手投降，嬉皮笑脸地凑过去，“再说了，辛禧姐比我们大五岁呢，我才没那姐弟恋情结。况且，我喜欢林书越，这事儿全校都知道，对吧？”
江望没说话，目光落在远处的葡萄藤架上，不知道在想什么。宋怀川讨了个没趣，摸了摸鼻子，也识趣地闭了嘴。
没一会儿，玻璃门又开了，冷气混着甜腻的奶香味飘出来。辛乐和林书越手里各拿着两个冰激凌，快步走过来。
“给。”辛乐把一支梦龙塞给宋怀川，又把一个香草脆筒递给江望，语气还是不太爽，“宋怀川你真会挑，一个破冰激凌顶我三天早饭钱。”
宋怀川撕开包装纸，得意地咬了一大口：“谁让辛禧姐疼我呢，想吃啥吃啥。”他故意把“疼我”两个字说得很重，还冲辛乐挑了挑眉。
“你做梦！”辛乐伸手去抢他的冰激凌，宋怀川敏捷地躲开，两人又闹作一团，沿着路边的树影追逐起来，笑声和蝉鸣搅在一起，热热闹闹的。
林书越拿着自己的香草脆筒，走到江望身边，两人并肩慢慢往前走。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江望脸上，给他白皙的皮肤镀上了层浅金色，连睫毛的影子都看得清清楚楚。
“开学就要分班了，”林书越舔了口冰激凌，冰凉的甜意在舌尖化开，她侧头看江望，“我猜你肯定在一班。”
江望咬了口脆筒，饼干的碎屑沾在嘴角，他没回头：“嗯。”
“我有点怕……”林书越的声音低了些，“怕和你……和你们分开。”
奶油在嘴里慢慢化开，江望咽下去才开口，声音比平时柔和了点：“宋怀川肯定不行，他要走体育特长，估计得去五班。”他顿了顿，看向前面还在打闹的两人，“辛乐物理差点，但英语好，总分不差，应该能进一班。”
说着，他转过头，视线正好撞上林书越的眼睛。她的目光带着点没藏住的炙热，像是有小火星在里面跳，被他这么一看，立刻慌了神，连忙低下头，小口小口地舔着冰激凌，耳朵尖却悄悄红了。
江望似乎没察觉她的异样，继续道：“你成绩一直很稳，肯定也在一班，能跟辛乐作伴。”
“嗯，那就好。”林书越轻轻应着，心跳却像被什么东西敲了下，咚咚地响。
前面的辛乐追得累了，叉着腰喘气，宋怀川也跑不动了，扶着棵老槐树直笑。就在这时，一个穿着警服的身影从巷子口转出来，短发利落地贴在耳后，眼神锐利，正是宋怀溪。
她一眼就看见宋怀川正伸手掐着辛乐的胳膊，两人闹得正欢。
“宋怀川！”宋怀溪的声音清亮，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宋怀川吓得手一哆嗦，立马松开辛乐，脸上的笑僵住了。辛乐却眼睛一亮，几步跑到宋怀溪身边，拉着她的胳膊撒娇：“怀溪姐！你看宋怀川欺负我！”
宋怀溪扫了眼辛乐胳膊上淡淡的红印，二话不说伸手就拧住了宋怀川的耳朵，力道不小：“我跟你说过多少次，不准欺负辛乐，你当耳旁风是吧？再让我看见一次，直接把你耳朵拧下来！”
“疼疼疼！”宋怀川疼得直咧嘴，大声喊冤，“姐我冤枉啊！我就轻轻碰了一下，根本没用力！”
“还敢狡辩？”宋怀溪手上又加了点劲，另一只脚毫不留情地踹在他屁股上，“给我回家！作业写了吗就出来疯玩？”
辛乐在一旁偷偷做了个鬼脸，宋怀川看见了，气得瞪眼睛，却不敢作声，只能屈于姐姐的“淫威”，蔫头耷脑地被拽着走。
“跟你朋友们说再见。”宋怀溪命令道。
宋怀川这才看见走过来的江望和林书越，一张脸皱得像个包子，委屈巴巴地说了声：“拜拜……”
“怀溪姐再见！”辛乐和林书越异口同声地说，江望也点了点头。
看着宋怀溪拽着宋怀川消失在巷口，辛乐才捂着嘴笑出声：“宋怀川也太惨了，每次都被他姐治得服服帖帖。”
林书越也笑了：“谁让他总欺负你。”
“我要回家啦，”辛乐看了看天色，“我妈让我下午把英语卷子做完。”
林书越点点头：“我也该走了。”她看向江望，“你怎么回去？”
“我去宋怀川家骑车。”江望说。
“那我坐公交了，”林书越冲他们挥挥手，“明天见。”
“明天见。”
看着林书越的背影消失在路口，江望和辛乐并肩往家属院里走。午后的阳光稍微柔和了些，把两人的影子叠在一块儿，又细又长。
“明天还一起写作业吗？”江望忽然问。
辛乐眼睛一亮，单眼皮都撑圆了：“当然要！我物理还有好多不会的，正想抄你的作业呢。”
江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：“要自己做，才能知道哪里不会。”
“知道啦江老师，”辛乐故意拖长了调子，冲他做了个鬼脸，“到时候不会的再问你行不行？”
江望没说话，嘴角却几不可查地弯了下。
两人走到宋怀川家门口时，还没敲门，就听见里面传来宋怀川夸张的喊声：“冤枉啊！我比窦娥还冤！”
接着是宋怀溪没好气的声音：“闭嘴！男子汉大丈夫，欺负个小姑娘还有理了？”
“我没欺负她！我就是碰了一下！再说了，我现在不是男子汉，是男子难！”
江望抬手轻轻敲了敲门。
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，很快，宋怀溪打开门，看见是他们，脸上的厉色缓和了些：“是江望啊，来骑车？”
“嗯。”
辛乐也凑过去，拉着宋怀溪的胳膊撒娇：“怀溪姐，宋怀川刚才真没弄疼我，我们就是闹着玩呢。”
宋怀溪白了屋里探头探脑的宋怀川一眼，没好气地说：“咔！赶紧给我出戏，别在这儿装模作样。”她转向辛乐，“对了，辛禧什么时候回来？”
“不知道呢，”辛乐摇摇头，忽然眼睛一亮，凑近了些，“怀溪姐，你问这个干嘛？我姐是不是去约会了？”
宋怀溪挑了挑眉，故意卖关子：“你猜？”
“肯定是！”辛乐笃定地说，“她今天还喷了香水，穿得特别好看！”
“算你猜对一半，”宋怀溪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，“你们学校的主任，给她介绍了个对象，是你们高中部的老师。”
“哇！谁啊谁啊？”辛乐兴奋地追问，眼睛瞪得溜圆。
宋怀川也从屋里冲出来，凑到门口：“哪个老师？教什么的？”他还不忘冲江望招手，“江望，过来听啊！”
江望站在原地没动，手里还捏着没吃完的脆筒，他轻轻摇了摇头：“我先回家了。”
“欸？不再待会儿？”宋怀溪愣了一下。
“不了，”江望看向辛乐，“明天记得把物理卷子带来。”
辛乐连忙点头：“知道啦！”
江望冲宋怀溪点了点头，转身往院外走。阳光落在他挺直的背影上，白T恤泛着淡淡的光，像是融进了这蝉鸣不止的夏日午后里。
屋里，宋怀溪已经被辛乐和宋怀川缠得没办法，正准备揭晓答案，辛乐却忽然瞥见江望走远的背影，心里莫名地跳了一下，刚才的兴奋劲儿好像淡了点。她甩了甩头，肯定是天太热了，想这些有的没的干嘛。